分卷(24)

年轻时是姚彦馨的奶妈，服侍过谢铭扬的外公外婆。
  她的手指刚才被碎玻璃划破了，此刻正不断流血。
  杨姨失魂落魄地拿水冲着手指头，刺痛绵绵密密地传来，她似乎没有知觉般，只随便找了个创口贴贴上。
  简单的冷水冲洗并没有能够止血，血迹很快在创口贴上氤开，杨姨踟躇不安地在原地慢慢踱步。
  大约过了十分钟，客厅里那只小白猫走出来，直直地朝杨姨的方向走了过来。
  杨姨的反应很奇怪，她只是看了小白猫一眼，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白猫端正地坐在杨姨面前，很安静地看着她。
  杨姨偷偷朝客厅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蹲到小白猫的面前。
  她伸手，又有点不敢去碰小白猫：是扬扬吗？
  谢铭扬没有动作。
  看不出来是还是不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杨姨崩溃地说：是扬扬吧？
  扬扬啊，听我的话，你快跑。
  不要相信彦馨的话，不要回来。
  杨姨的哭相很不好看，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愁苦的沟壑。
  谢铭扬小时候是害怕杨姨的，因为她的颧骨高，看起来有点像某部电影里的恶毒女巫。
  这个印象持续了挺久，后来被一顿饭打破。
  记得那回他和弟弟打架，他是哥哥嘛，没有让着弟弟，被老爸狠狠地揍了一顿，还被罚在认错之前不许吃饭。
  他半夜饿到前胸贴后背，却死活不肯认错。
  他想啊，弟弟是小孩子，他也是啊，为什么就罚他一个人？
  再说了，别人家的哥哥都是可以管教弟弟的，他家为什么不行？他和弟弟打架，那也不是他挑的事啊。
  当时他又累又饿，真的可伤心了，是杨姨偷偷给他做了吃的，送进他房间。
  那时候他的房间里亮着小夜灯，杨姨推门进来，端着一盘分量很足的海鲜炒饭，配一碗蔬菜汤。
  昏暗
  的灯光打在杨姨脸上，加深了她面部的阴影部分，看上去可怕极了。
  谢铭扬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巫婆来了！第二反应是，啊，好香。
  后来他还是没能敌过饥饿，战战兢兢地吃起了饭。
  也是在那一天，他发现，其实杨姨很温柔，长得和巫婆真的不像。
  眼前的杨姨比记忆中更加苍老，脸上的肉变少，颧骨就更高了，哭得眼睛都快看不见。
  小白猫走上前去，蹭了蹭杨姨。
  这天返程路上，季书喜问谢铭扬：让你在手机上敲字，证明你真的是谢铭扬，你怎么不配合？
  搞得你妈妈怪生气的，以为我特地过来忽悠她。
  谢铭扬趴在副驾驶上，拿猫爪子敲字，敲来敲去也没见好。
  季书喜觉得他怪磨蹭的，就问他：你要写多久啊？
  谢铭扬没吭声，又随便敲了几下，然后用语音阅读功能播放：你去上厕所的时候，她看着我，骂了句「畜生」。
  季书喜听完，真是不可置信，因为他上厕所，是在他跟姚彦馨说了猫就是谢铭扬之后。
  任何一个妈妈遇到这种情况，就算再怎么不相信孩子变猫这件事，也不会对着猫骂畜生吧？
  没什么感情的机械音还在读谢铭扬敲出来的字：她还对我说，你命倒是很大，竟然还活下来了。
  季书喜更加觉得奇怪：我听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
  半分钟后，机械音再次在车内响起：我也听不懂。我觉得，她可能知道我变成猫的事，并且以为我变成猫的时候，听不懂人话，没有智商。
  季书喜真是想不通：可我跟她讲过，你能够交流，她不可能还认为你听不懂人话吧？
  那难道是她故意这样说？她到底怎么了？
  她还说没有收到过你的短信，说你现在正躺在她的私家医院里昏迷不醒。
  谢铭扬敲字：不知道，我有点乱。
  季书喜这才明白：所以我刚出洗手间，你就冲进去，让我把洗手台上的头绳揣兜里？你要做亲子鉴定？
  谢铭扬：嗯。
  季书喜问他：那头绳万一不是你妈她的呢？
  谢铭扬回答：是她的。先不说了，我想睡半小时。
  季书喜好担心地看了一眼谢铭扬。
  谢铭扬其实没有睡，他只是在消化。
  从小到大，他都感觉家里的氛围很奇怪。
  这种奇怪的氛围在父母弟弟三个人之间不会出现，因为他们像是和睦的一家人。
  在他和弟弟之间也不会出现，因为他们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兄弟。
  在他和父母之间，却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想和老爸老妈亲近的，可大概是他太笨了，用不对方法，他怎么努力也亲近不起来。
  那时候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现在，他不知道了。
  谢铭扬是下午五点被季书喜送回唐忻旦家里的。
  他一进屋，顾不得理大橘，直接扎进了唐忻旦的被窝里，把自己埋在唐忻旦的气息当中。
  他现在好想唐忻旦。
  希望唐忻旦快点下班。
  第032章
  这晚唐忻旦还真就早下班了。
  主美看唐忻旦最近加班太猛， 担心他猝死，今天特地把他赶回家，不许加班，要他早点休息。
  唐忻旦确实也有点熬不住了， 想着狗命要紧，于是麻溜下班。
  他跑去买了蔬菜肉类， 打算自己在家吃火锅。
  大冬天的，吃一顿热乎乎、热量满满的火锅，然后钻进温暖被窝， 搂着可爱小猫咪大睡一觉。
  多美啊！光想想就会觉得日子过得有劲！
  唐忻旦美滋滋地回家，开门， 没见宝贝出来迎接他。
  大橘像只小猪仔一样跑过来，朝他喵喵喵了好长一串。
  唐忻旦笑：哟， 这么热情啊橘子。
  大橘：喵~今天爸爸不开心啊！正在睡觉！你快去看看， 我都担心死了！
  真话唠啊，比他家宝贝还要话唠。唐忻旦觉得大橘真是可爱：好啦好啦，等我先换个鞋。
  大橘真是操碎了心：喵！你快去看看爸爸啊！我真是愁瘦了。
  唐忻旦和大橘牛头不对马嘴地唠了几句，开始搜寻谢铭扬的身影。
  养猫的人，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必须是把家里的猫找齐。今天回家不见宝贝，他哪能放心。
  唐忻旦放下食材，洗了手，揉一把大橘，开始找猫。
  大橘喵喵喵前面带路， 把唐忻旦带到了主卧床前。
  唐忻旦悄悄掀开被子，他家宝贝团成一只雪白的小团子，正昏天黑地地睡着呢，连唐忻旦靠近都没有醒来。
  这么累的么？
  唐忻旦不打算打扰小家伙睡觉，悄悄放下被子，正要转身走开，被窝里传来一声软软的喵。
  醒了啊？醒了那就别睡了！
  唐忻旦把谢铭扬挖出来，放在肩膀上往厨房去。
  可能是还没睡醒吧，今天小家伙尤其稳重，不捣蛋卖萌。而是安安静静的蹲着，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
  唐忻旦整理着食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再想一想，今天小引擎没有呼噜呼噜哇！
  唐忻旦好奇地问：某些小猫咪怎么垂头丧气的啊？
  谢铭扬睁着眼睛喵瞎话：喵。没有啊。
  这有问有答的，多可爱啊。唐忻旦忍不住偏头，照着谢铭扬的脑阔亲
  了一口。
  亲完发表虎狼之词：爸爸好想把你亲秃啊。
  谢铭扬：喵？
  有唐忻旦陪他说话，谢铭扬好受一点，他把脑袋继续凑过去，希望唐忻旦能再亲他一下。
  然后唐忻旦真的又亲了他一口。
  需求得到满足，谢铭扬好受很多，忍不住呼噜呼噜起来。
  厨房里谢铭扬正和唐忻旦腻在一起，客厅里，大橘正在欺负巴纳纳。
  经过小白猫的介绍，大橘明白了巴纳纳是个只会打扫卫生的小可爱，并不会打猫。
  这听起来就很好欺负的嘛，于是大橘胆子肥了。
  巴纳纳在客厅乱转，大橘趁其不备跳上去。被巴纳纳带着转来转去，像开着辆小车兜风似的，特别神气。
  大橘本来想躺着的，结果发现巴纳纳太小了。要是躺下来它起码有三分之一会挂在地面，所以遗憾放弃了。
  巴纳纳辛勤劳动，努力收集家里的各种灰尘和猫毛，到了设置时间，巴纳纳准备回家。
  大橘见巴纳纳要回去顿时急了，这回去了就在那里不动了，它还怎么兜风嘛？
  大橘伸出爪子挡在充电座前，铁了心阻止巴纳纳回家。
  巴纳纳努力到最后，没电了，趴在原地不动了。
  大橘拿爪子去拨拉：你醒醒啦！怎么不动啦！
  唐忻旦出厨房就看到了这一幕。
  嘿，这个完蛋玩意儿。唐忻旦将晚饭端上桌，把大橘从巴纳纳身上薅了下来，救下了可怜的巴纳纳。
  晚上八点，终于开饭了！
  谢铭扬很自觉地跳上饭桌，想吃啥就对着哪道菜喵一下。然后唐忻旦就会扔火锅里涮熟，放凉了再给他。
  今天的火锅比较清淡，猫吃了也没关系，唐忻旦就随便惯着了。
  谁让他家宝贝盛世美颜又乖乖甜甜呢？谁能拒绝一只小猫咪呢？
  大橘也好开心啊，它老早想尝尝看两脚兽吃的东西了。
  今天终于有机会跟着小白猫打牙祭，可把这只胖猫咪给美坏了
  爸爸，这个感觉不好吃。
  爸爸，那个好吃，我还想吃。
  这天晚上谢铭扬睡得很沉，不去管猫形人形，他只管睡觉。
  他不仅紧挨着唐忻旦睡，入睡之前他还肆无忌惮地利用小猫身份，向唐忻旦撒了好大一通娇，骗了唐
  忻旦好多颗小心心。
  第二天，谢铭扬和唐忻旦一起睡到上午十点。
  这是个周日，唐忻旦不需要上班。
  他在暖和的被窝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把一旁的谢铭扬捞过来揉：早啊宝贝。
  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开始，唐忻旦总觉得小家伙不高兴，蔫蔫儿的，还有点垂头丧气。
  那张小脸上那个愁啊，看得他怪心疼的。
  不过一只猫是怎么愁成这样的？该不会是挨大橘欺负了吧？
  唐忻旦掏出手机，查看他买的摄像头物流消息，这一看，都显示即将派送了。
  行，他今天就能把摄像头装起来，明天开始就能在公司远程看着宝贝啦！
  唐忻旦起床，进厨房。
  不到二十分钟，饭做好了。
  这个点吧，说早饭太晚，说午饭又太早。反正就胡乱吃吧，下午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再弄点别的吃的。
  吃饭啦。唐忻旦招呼两只猫来吃。
  大橘吃饭永远最积极，一见唐忻旦拿猫盘，立刻期待地凑了过去：喵~
  它还怕小白猫没听到，喵了一通之后，又跑去主卧喵：爸爸！吃饭了！快点呀！
  吃饭期间，唐忻旦接了小祝一个电话。
  小祝的奶奶拖了十天，终于还是没能挺过来，今早走了。
  小祝起先是哽咽，唐忻旦安慰几句之后，小祝干脆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说最后悔的是平时工作忙，一年只回家一次。以为时间还多，只想着以后稳定点了，再把奶奶接到城市里玩一玩。却没想到，时间根本不等人。
  唐忻旦听着怪不好受的，只能继续安慰。
  还有四天除夕夜，也就是说，还有四天公司就会放假。
  小祝奶奶的后事安排也需要小祝去办，他干脆年后再过来。
  小祝又难过又感觉很歉疚，一个劲儿地向唐忻旦道歉加道谢，不管是工作方面，还是照顾大橘方面。
  挂了电话，唐忻旦怪惆怅的。
  五秒钟后，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快递小哥。
  快递小哥老委屈了，拖着鼻音：你怎么一直在通电话啊！冻死我了都！快来拿快递！
  唐忻旦下楼取件，回来把快递放在玄关。
  大橘好奇地凑过去，伸爪摸了摸，然后又飞快地缩回
  室外温度低，那快递盒表面冷得跟什么似的。
  唐忻旦轻轻地弹它耳朵：调皮。
  谢铭扬也就去主卧趴了会儿，听到外面有动静，跑出来就看唐忻旦在捣鼓些什么。
  凑近一看，唐忻旦正对着说明书，安装摄像头。
  摄像头？！
  谢铭扬顿时吓精神了，好紧张地围着唐忻旦转。
  唐忻旦只当猫咪好奇，一边安装一边对黏人的小猫咪解释：这个呢，叫摄像头。
  好突然啊！谢铭扬真的紧张：喵。我知道这叫摄像头，你弄这个干嘛啊？
  虽然语言不通，但这并不妨碍唐忻旦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有了这个摄像头呢，以后爸爸在公司也能看到你，还可以隔空跟你说话。
  期不期待？
  一点也不期待啊！
  谢铭扬听得胆战心惊的，他想啊，唐忻旦怎么忽然搞一个摄像头，那他以后变成人形时还能不能到处跑了？
  这个摄像头是日夜都开着吗？监控范围广吗？
  谢铭扬小爪捏着一把汗，一声不吭看唐忻旦安装测试。
  唐忻旦装好后，将监控画面连到自己的手机，谢铭扬赶紧挤过去看监控范围。
  这一看之下，谢铭扬稍微放下心来。
  监控范围不广，他小心点还是能避开的。而且也不对着玄关，季书喜以后还是有机会和他合伙作案的。
  唐忻旦又调了几次角度，每调一次，谢铭扬就跟着心惊肉跳一次。几次过后，终于敲定了一个唐忻旦满意、谢铭扬也能接受的监控角度。
  客厅摄像头正式安装完毕。
  还没等谢铭扬放下心，唐忻旦又拆开第二个包装盒。
  竟然还有一个？！
  谢铭扬真是不明白，唐忻旦这是想干啥啊，第二个装哪里？玄关吗？
  谢铭扬胡思乱想间，唐忻旦拿着各类工具进了主卧，又是一通折腾，第二只摄像头对准了主卧的床。
  谢铭扬的心真是要沉到底了：